冀圖悅讀 |《紅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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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巖》是一部在史實基礎上寫成的史詩。忠實于歷史，讓后代記住革命烈士血與火的斗爭并從中吸取精神養分，這是《紅巖》創作者從創作準備到創作過程中非常清醒的意識。小說作者羅廣斌、楊益言正是在親身經歷和豐富翔實史料的基礎上，完成了長篇小說《紅巖》。當然，文學作品不可能只是現實的摹寫，它更是現實的創造，從史實到史詩，從生活到小說，作家當然不能停留在記錄實有之事的層面上。他們從自己對現實的形象把握和審美評價出發，將作為現實性存在的革命者的經驗提高為作為審美性存在的作家的體驗，對原型加以釀造、提煉、充實和強化，將實有之事升華為應有之事，讓小說的內容不僅符合生活的真實，而且讓小說的價值取向與時代進步的趨向一致，使小說更逼近人物和時代的本質，達到更高的真實。

在這個基礎上，《紅巖》打造出了那個特殊時期、特殊環境的一座巨大的英雄群雕。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在當代文學中沒有哪部小說推出過像《紅巖》這樣眾多的鮮活的文學形象。許云峰、江姐、華子良、成崗、劉思揚、雙槍老太婆、小蘿卜頭……這些大眾耳熟能詳的典型人物進入了中國當代文學的人物畫廊。

簡單給大家介紹幾位至今令我印象深刻的書中人物。首先是英雄赤子——成崗。全書最感動人的章節之一，就是敵人給成崗注入麻醉劑，企圖利用被注射者神經不能自我控制的剎那，誘騙出黨的機密。在這場可怕的斗爭中，成崗顯示出了一個革命者驚人的精神力量，他堅信“被堅強的革命意志武裝起來的人不可能喪失控制自己的能力”，他在最難忍受的時刻控制住自己，敵人什么也沒有得到。在獄中，成崗毅然寫下了《我的自白書》。

隱藏最深的戰士——華子良。華子良在書中所占篇幅不多，卻是最光輝、最激動人心的形象之一，他在后半部才出場，瘋瘋癲癲，舉止乖戾，幾乎沒有一個人理解他。成崗不相信他，劉思揚鄙棄他，連9歲的小蘿卜頭都認為他是個膽小鬼，為了完成長期隱蔽和地下黨建立聯系的特殊任務，他忍辱負重度過了十四個年頭，他所遭受的不理解越深，癥結解開時，人們受到的震撼也越大。

巾幗英雄——江姐。小說只通過兩個情節就突出了江姐性格中的主要方面。第一個是江姐由重慶去川北，甫志高送行，只見甫志高穿著整齊的西服，很在意身上的灰塵，卻自己掮著大箱子，顯然很不協調。江姐微微搖了搖頭，看出來甫志高是在有意彰顯自己的艱苦作風，文中寥寥幾句就表現出江姐在長期地下斗爭中所鍛煉出來的精細和警惕。第二個情節是江姐懷著和親人即將會面的喜悅心情和對新的斗爭的美好希望，踏進了華鎣山區，剛進城門就看到了一顆懸在木箱里示眾的人頭，這人頭正是與自己分別了一年多的丈夫。在承受意外波折的時刻，江姐憑借堅強的精神力量，抑制住奔騰的心潮，不露聲色地會見了前來迎接她的雙槍老太婆，這個會面具有強烈的戲劇性。剛剛踏入新的工作環境，江姐不愿意因為個人悲痛影響工作，絕口不提這件事，而15年前失去了丈夫的雙槍老太婆懂得這個消息對江姐的重量，也企圖隱瞞，兩人由彼此掩飾到擁抱痛哭，由擁抱痛哭到擦干眼淚，作者是多么深沉地表現了同志之間相互關心、相互支持、相互鼓舞的巨大力量。全書寫江姐的高潮部分莫過于面對敵人的嚴刑拷打，她毅然保守黨的秘密，那些激動人心、鏗鏘有力的話語仍然縈繞耳畔。

最后，還值得特別一提的是貫穿全書的鮮明的革命浪漫主義的精神和革命樂觀主義的信念。《紅巖》采取的是革命現實主義和革命浪漫主義相結合的創作手法。它根植于現實之中，又高于現實之上，最能說明這一特點的是許云峰和小蘿卜頭兩個形象。在革命回憶錄《在烈火中永生》中，許云峰是一個被單獨關押在地牢中獨自越獄而沒能成功的連名字也沒留下的烈士，而在《紅巖》中這一情節變成了許云峰為同志們打通了越獄通道，自己壯烈犧牲。通過這一變動，人物的思想境界就大大提高了。此外，在小蘿卜頭身上，作者描繪出強烈的理想力量，他只有9歲，就承受了革命者所承受的痛苦和折磨，他對是非有簡單而明確的判斷，他認為招供就是壞人，沒有說就是好人。在他為黨組織所完成的嚴肅任務中，特別是在他臨行前留給成崗的那幅題名《黎明》的水彩畫中，讀者又強烈地感受到革命者投射到他幼小心靈里正在成長的理想。

這是一部用無數烈士的鮮血和生命寫成的書，正是由于作者親身經歷了這一場殊死的斗爭，同書中的英雄人物共過命運，同過生死，他們的形象完全凝結于作者的思想感情之中，因而形象才能如此深刻地體現在作品之上，才能夠猶如浮雕一樣，深深地震撼著讀者的心靈。

細讀《紅巖》，我越來越能體會到燃燒在共產黨人心中的火焰，這火焰就是信仰。

策劃：河北省圖書館 潘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