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圖悅讀 |《額爾古納河右岸》
↓↓↓

先來看看本書驚世駭俗的遲子建式的開篇——“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歲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他們看老了”。從這里開始，遲子建開始講述一段關于“鄂溫克民族最后一位酋長妻子從出生到遲暮，見證近百年部族遷徙”的故事，記錄著鄂溫克部族群落的興衰，最終走向民族融合的往事。

作為鄂溫克部族最后一位酋長的妻子，同時也是經歷過兩任丈夫離世后成為部族的長者的她，看著時代的變化，看著族人因為森林被砍伐、植被被嚴重破壞，他們不得不漸漸遠離額爾古納河右岸，被安排搬進一個叫布蘇的地方。盡管那里有水泥的房子，有平坦的公路，連馴鹿都會被安置在一個封閉緊湊的地方，但這位鄂溫克民族最后一位酋長妻子給予的回應是拒絕。

正如遲子建賦予的一種凌厲的表述，這位剛毅的酋長妻子，堅定地選擇不離開生活了一輩子的右岸，盡管為了生存部族一直在遷徙，過著流浪般的日子，但她依然選擇不離開。

在書中，遲子建借由這個事情，表述了自己對于森林砍伐、植被破壞的不滿，她寫到————

“我和我們的馴鹿，從來都是親吻著森林的。比起數以萬計的伐木人，我們就像是輕輕掠過水面的蜻蜓，寥寥數只而已，怎么可能會造成如此嚴重的破壞。”

在作者的認知里，森林或草原或山間的原住居民，他們首先是居住地的敬畏者，這種敬畏真實地讓原住民們保有不肆意破壞的底線。他們采集高山、海洋、森林帶來的飲食，回饋給提供這一切的山川河流樹木草地以親吻。原住民們始終是暫住者，不是破壞者。

在遲子建的筆下，額爾古納河右岸的每一座山都是遺落在大地上閃爍的星星，春夏時節的綠、秋的金黃和冬的銀白，四時不同千變萬化的樣子如同鄂溫克部族人所擁有的不同性格和體態。山或矮小或連綿，都像是血脈中流淌的羈絆，來自于這個古老而團結的部族。所以，鄂溫克族人熱愛高山、熱愛額爾古納河以及每一條大大小小的河流。他們的孩子在山里認出各式各樣的植物，懂得與這些植物和睦相處，更在山里學會看風霜雨雪的征兆。而對于遲子建本人來說，能融入這樣一個鮮活可愛的民族，同樣也是一段美好而難忘的人生經歷。

吃生肉，穿獸皮，與馴鹿相依為命，和山風雨雪共呼吸，可以說鄂溫克部族從出生、成長、遷徙，到死亡、飛升，都有著大自然做見證。談到死亡，很多文學作品特意加重筆觸描寫，以證明死亡的沉重。但遲子建不同，她筆下的死亡，含蓄而唯美，讓親人、友人的辭世多了一絲陽光般的溫暖。

比如書中描寫的母親的死亡，就像是描寫一場浪漫的飛升，不帶一絲悲涼。“那天她穿著最愛的綴滿羽毛的裙子，在篝火前舞了一夜，第二天和篝火旁凌亂的灰塵一般，熄滅了自己的生命。比起之前佝僂著腰、彎曲著脖子的她，死亡時候的她高昂著頭，腰板直挺，眼睛明亮……那件裙子在她身上，不如說她身下綴著一片秋天，那些顏色仿佛經過了風霜的洗禮，五彩斑斕。”

盡管《額爾古納河右岸》全書篇幅少于世界名篇《百年孤獨》，但我們同樣也從這些優美的文字中看到了馴鹿游牧民族在中國歷史上“數百年未曾有”的變遷。書中每個細節刻畫都細膩真摯，作者真誠而富有態度的表述，讓讀者感同身受，第一時間產生共情。

之所以將整部作品定名為《額爾古納河右岸》，不僅僅因為這里是故事開始的地方，更是因為在故事里，被額爾古納河所養育的那些名字。這些名字，在故事中，也在流水改道、外出捕獵、戰火擾亂中，一個又一個隨著額爾古納河流向了遠方。

其實，書中出現又被迫離世的每一個名字，都按照鄂溫克部族的習俗，被風葬在向陽的山坡，或被送到高聳的樹間。很多人曾經短暫躲開過死亡，那是因為部族里所存在的“薩滿”。在作者的筆端，這位薩滿，也就是女主人公的弟妹“妮浩”，更是將鄂溫克部族的善良和果敢，描述得淋漓盡致。

妮浩為了拯救部族族人，在一次次與死神交換死亡順序的名單中，甘愿犧牲自己的孩子，將另一個家庭的苦痛轉移到自己身上，這種行為超越了信仰，超越了神靈，是偉大的母愛，更是人性的閃光。同時也是鄂溫克部族一代代流淌于骨血中的善良的體現，滾燙而熱烈，堅定且果敢！

故事到這里，僅僅是額爾古納河右岸和鄂溫克部族交融的一個小小的橫截面，就像是古樹被砍伐后留給世人的一圈圈年輪。年輪上的故事，還需要你真的捧起這本書，沉浸到一個晴朗的日子里，去閱讀、去感受。

最后，回到分享者身份，我想說，作家遲子建筆下的大自然神奇，生命充滿張力，盡管逃不開意外和死亡。可那種像陽光穿透森林撲面而來的善意，讓讀過的人越發向往，越發懂得要熱愛自然、敬畏生命！

策劃：河北省圖書館 李田、韓婷。